我是猫
宋扬
我曾经到过雨林，也去过丛林，那里是满眼的苍翠和雾气氤氲。林子深处藏匿着精灵，它们有自己的社会秩序以及内部系统。它们风姿绰约、形态各异，是区别于人类世界的另一个群体。当你走进这里，会看到丫杈静卧的豹子，慵懒地伸伸腿，敏锐和凶狠收敛于目光深处；听到远处悠长凄厉的猿鸣和着近处沙沙作响的树叶。我畏惧林子里的秘密，于是始终停驻于前，怯于搅扰。忽而烈日划下锋利的光刀，鶗鴂声起。海岸线沿途的林子淹没于大火之中，不知是野性的征服亦呼唤，或是复仇的火焰，无声的哭泣，又或是嘈杂的舌语。火海淹没了驯鹿高傲的鹿角，惊扰了考拉酣睡的美梦，追噬鬣狗夹紧的尾巴。
（图源网络，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）一场甘霖过后，它们个个带着焦灼的印记，张牙舞爪地定格在那里。忽地一只松鼠轻点蘑菇状的雨伞，落到对面的树上。它翘着丰蓬的尾巴，歪着小脑袋，好奇地瞅着这“蘑菇”怎么有点不对劲儿？
伞也停下，静静与它对望。相持片刻，它把手中的松果塞进嘴里，逃走了。伞下的人试图跟上它的方向，却发现蜷缩在石缝的我。他审视着我，我打量着他。我从他的眼神里先看到一丝惊跃的欣喜，而后是怜惜的同情。他向我伸出手，让我仰卧在他的臂弯中，一瞬间他眸子闪烁着愤怒的火焰，而在最深处还藏着一种我不太明白的情感。从那以后，我有了固定的用餐时间，温暖的小窝和只要摇摇尾巴就可以换来的小鱼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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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个阳光惬意的午后，我把双爪叠放在窗台，对我来说思考是一件有仪式感的事情。然而我慵懒地抬眼，瞥见窗外的鸟儿在高声歌唱。我的喉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，示意鸟群的叽喳搅扰了我的美梦。于是它们扑扇翅膀，展示更响亮的歌喉叫嚣。
我可是猫！锋利的爪牙在肉垫里蠢蠢欲动。终于我积蓄力量冲向枝丫的鸟群，嘭的一声，我跌落在地板。厚实的闷响惊散鸟群，惊动了午睡的人类。我感觉怒气冲冲的脚步越来越近，于是我效仿刚才鄙夷的歌唱家“搔首弄姿”，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声接一声，没有起伏的“喵——喵——”的回音。于是我得到了爱抚的嗔怪——真是个颟顸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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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彩色方框里，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家伙，它站在高高的悬崖上震呼，利爪飞扑猎物笨重也灵敏的身体，尖锐的光闪刺进脖颈，射出嗜血的王者风范。我很久没有想起林子，好似一场久远的梦。我的鼻息下传来牛肉味猫粮的味道，开饭了。家里讨厌的大家伙傲娇地询问主人是否又给我加餐？而后鄙夷地摇着尾巴跳上灶台边的水池，舔舔爪毛，揩揩耳朵。
外面的世界匆匆忙忙，玻璃另一边我跌跌撞撞，似乎看见时间漫无目的地一去不返。太阳落山前，影子宽宽窄窄、长长短短地穿过玻璃，掠过我金色光泽的绒毛，最终落在悬着提琴的墙上。琴弦上又亮起那道火光，忽明忽灭，我的瞳孔随之收缩放大。树上的鸟群奋力挥舞翅膀，丫杈上的豹子全力蹬着四肢。火！火火火！我冲上去，那星点的温度将我弹开。
我终于懂了当时他眼神里那道神秘的情感。肚子下面那块烧伤的疤痕，是当年被随意遗落的烟头的杰作。作者简介
宋扬，内蒙古包头人，东北师范大学级文艺学专业研究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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