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聊斋：所谓“聊”就是在交谈，蒲松龄在他居住的地方附近设一茶棚，凡是进来的人是不收银子的，捧上一壶茶坐下来和客人闲谈，他就专门问一些奇闻异事，蒲松龄的“聊斋”便由此而生

小时候，夏天邻居家人常院坝围坐，摆上茶水点心，蒲扇轻摇，萤虫飞舞，荷叶田田，月光清凉，此番美景闲情，想来定不输蒲松龄的茶棚。

八九十年代的山村，珍贵于淳朴自然的原生态生活。那时物质条件简陋，没有现代网络电视游戏等视觉盛宴，能听老人说古道今、讲奇闻异事，就已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。

除了传统的神话传说，还有很多的民间乡土特色的故事，都是他们亲身的经历，从他们口中经夸大加工后说出来，就变成了耸人听闻的鬼怪故事，真相扑朔迷离。

但随着科学的进步，很多事，可以有很多合理的解释，也不都是未解之谜。

荒野婴啼？

那个时代，生活较为艰苦，餐桌总难见荤腥，没办法，人们靠山吃山，狩猎，在那时并不是很出奇的事。阿伯从爷爷那得了一些捕猎野鸡野兔的本领，只是，这少不得要晚上出门，但这对于一米八多的莽汉来说，却是个不小的难题，因为他怕黑。

于是，当有此想法时，就总要磨了人陪同，伯母为此吃了他老些亏。

那一次，又经不住他磨，只拿了个简易的手电，跟着行了近十里山路，到达森林深处，那里没有一丝人间烟火。

根据经验出行，一般这样的夜晚是没有月光的。大山的森林里，就算是白天来，也是阴森森、凉嗦嗦地，更何况伸手不见五指。只听得风声摇动着古老的树林，寂静中，偶然传来果子敲落、或枯枝断裂、或树叶摩擦声，还有就是自己孤独的脚步了。

猎人最是喜欢这样的夜色，因为这样，树上的野鸡也看不到人靠近。

到达一处山谷里，阿伯不让伯母跟了，嫌人多脚步声大，行路崎岖，还得分心照顾，便要她在那等着，伯母拿着手电照照四周，树影幢幢，林木背后是暗夜无底的渊，她很是心虚。

偏偏阿伯还吩咐她不得大声喊叫，没事不得开灯，不得生火。伯母走了那么远，也想有所收获，但又害怕，进退维谷间，男人早已钻进林子里，伯母只得无奈地看着他的电筒光晃悠着走远，她强作镇定。

关掉了唯一的光源，山中似乎又格外多份静，也格外多分凉意，如墨的黑暗中，似有无数鬼魅在蠢蠢欲动。就在她心神不宁时，远处山谷中突然传来声声婴儿啼哭，如怨似艾，忽远忽近，她对神鬼之说本也将信将疑，此时，不免心头发颤，打开手电慌乱到处照，而照着什么枝丫都像在朝她扑过来，那林子后面看不到的地方像有无数的未知在蠢蠢欲动，就在崩溃边缘，阿伯的灯光照过来了，急匆匆中，他也是吓到了，两人赶紧奔回家中，惊得一夜未眠。

第二天早，两人惊魂未定，早起和爷爷谈起此事。爷爷说：“山中有一种鹰，鹰的喙到老了后，结了层厚茧，就弯得更厉害，嘴无法张开撕咬，无法觅食，它会想办法新生，到处磕碰去除自己老化的喙，想要重新再长出新的喙来，因为痛苦让它呻吟，如婴儿啼哭。”

这种说法我在小时候深信不疑，但从来没得到科学上的印证。然而，想起有次我去那片大山里，看到平静的水潭里有一条四条腿的鱼，想去抓时又不见了，小时候一直为这事耿耿于怀。直到长大后认识了娃娃鱼，才恍然大悟，可惜后来随着山林被砍伐，环境被破坏，再也没见过了，而娃娃鱼的啼哭，也正好是婴儿一般。

娃娃鱼一般是在夜晚进行活动和捕食，白天通常藏匿于洞穴内，因此一般会在晚上听到娃娃鱼的叫声。娃娃鱼是两栖纲、隐鳃鲵科的一种两栖动物，生活在淡水中，是中国特产的一种珍贵野生动物。

谁在夜下推门？

开始记事时，向母亲问起自己的出生地，她抽空带我重游故地。

山疙瘩里，阴冷，潮湿，房檐低斜，一株老梨树孤独地立在门前，歪斜着高高的枝丫，院前的石板间，青苔草绿。记得正是春意浓时，梨花洋洋洒洒，撕了碎碎白一地，这苍翠中梨花带雨的景致，是那么凄凉悲伤，我竟迷恋这幽静里，楚楚可怜的春色，烙在我幼小的心灵里，记忆尤深。

月下故事里，母亲偶然谈起搬离那几间瓦房的原因，使我惊恐不已。

那时母亲正好怀着我已近临盆，瓦房简陋，租住的就一单间，吃饭睡觉都在这里，厨房厕所得绕过屋檐，独立在屋后。孕期渐老，难免夜间多起来，母亲为了方便，自然就睡在外侧。

那一夜，母亲迷糊中，听到门栓一声轻响，下意识里记得门是从里栓的，不免梦中一惊，以为是错觉。

她侧过头看着门口，隔着蚊帐，看到门被轻轻打开。月色如霜，裹着雾气永进厅堂，母亲害怕，想伸手摇醒父亲，可四肢竟无法动弹，想开口呼叫，怎么用力都无法出声。

她就这样盯着那门口，看到一只脚跨过了门槛，慢慢的，一个身穿白色长褂的人进来了，母亲说当时觉得那衣服和那身形看着像奶奶，颜面不清。她只是奇怪，这三更半夜的，她怎么来了。

那个身影渐渐靠近床来，立在床前看了会儿，母亲无助地看着这个身影，奇怪的是她又慢慢退出房去。母亲终于用劲解脱开来，叫醒了父亲，母亲指着还微开的门，半天才说清原委，父亲是无神论者，他安慰母亲肯定是迷糊中做梦了，门估计是没关好，被风吹开了。母亲倒也分不清真实，但那夜，她再也不睡外侧了。

后来几天倒也相安无事，自然也以为是梦怔。

母亲起夜实在不方便，又睡到了外侧，夜依然深沉，静悄悄中，母亲又听到了那声响，又来了，那带着一身雾气的幽灵，昏昏暗暗中依然看不清颜面，悄悄地站在了床前。母亲想喊想动，可好像被施了法术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，把手臂伸进蚊帐，伸向她高隆的肚子，就在触碰的那一刹那，母亲拼尽全力拿手想护住肚子，奋力一挥手，触摸到一只毛茸茸的手，瞬间缩了回去，那个身影极速退出门去。

母亲一身冷汗，父亲被惊醒，这次他不再坚持，将信将疑，第二天，找邻里阿婆说起，阿婆说如果房子里有落月鬼（生孩子时难产死亡的女人），会装扮成亲人的模样，来打探虚实，找替身。只要在床前门前挂上面镜子，就可阻止，因产期将近，搬家不易，无奈中，在房门上挂上好几面镜子，竟真的相安无事到生下我，后实在住着不安心，还是选择了搬家。

为什么是一只毛茸茸的手？

偶然一次看到这样的记录，以前，因山区偏僻落后，很多地方人烟稀少，森林都保护完好，原始林子里还有老虎鬣狗等食肉动物，猴子更是非常平常。

独立靠山边的居民，最容易遭到猴子等动物的侵扰，它们会到家里翻箱倒柜找吃的，偷鸡摸狗，也会趁人不注意，拿走人类晾晒的衣服，模仿人类穿上。而白天人们多出来走动，动物总会有所避讳，深夜如果门没关好，就肆无忌惮跑进来。如果正好碰到人半梦半醒，出现半真半假的幻觉也就不足奇怪了。

而根据科学上的另一种解释，有一部分人，容易出现睡眠麻痹症状，虽然人醒过来了，但是他的肌肉还没有醒过来。人们在快速眼动期醒来时，在大脑某一个区域继续在做梦，和真实环境交接时，出现幻觉，因此就有了鬼压床，或者是脚步声在床前走动，或者是有人打开了房门这样的恐怖幻觉。特别是夏天午睡，最容易出现这种情况。

睡眠麻痹，或者说是睡眠瘫痪，科学家认为这或许是一种要进化的机制，可以预防人在睡着时走动。

美国的某个神经学家在接受采访时说：人类大脑的某个区域可能会存在一个与身体相关的图像，换一种说法就是一个小的模板。研究者认为这种图像会出现在顶叶，通俗的来说就是大脑的中上地方。如果人们在快速眼动期忽然之间醒过来，顶叶就会监视大脑中的可以使肌肉变动的细胞。然后人的身体会变得麻痹，从而使大脑变得特别混沌，然后就会出现幻觉。

谁在林中私语？

母亲还讲了一个故事，使人记忆犹新。

母亲怀着我时，一个人在家忙里忙外，父亲忙完田地的工夫，就去帮人家做些零工。附近好心邻里看母亲挺着肚子不易走远，就吩咐她要柴火只管就近去弄，不要在意谁家的山场，母亲感动不已。

那时的女人，大多到胎动之前，都还在做体力活，自然，上山砍柴就是平常事了。刚住到这里，母亲对一切人事都不熟悉，只看就近有个大山谷，就提把柴刀去了。

山谷里林木交错，阳光透过林空间隙星星点点洒下来，也别是一番风景，林下长满齐膝的芦萁，一条尺宽的小路忽隐忽现的躲在芦萁中，蜿蜒着直通山谷幽深处。

也看不到这个山谷到底有多深，里面的树木密集高大，母亲从谷口沿着山路往里走了百米远，看到有枯树枝，就开始捡拾堆放，或者砍下那枯死的枝丫，砍了藤条，捆成小捆，忙得不亦乐乎。山风习习吹，和着草木清新气息，母亲倒也觉不出累。

忽然，一阵“嗡嗡”窃窃私语声传来，好像是两个人在低声交谈，又似压低嗓子在争论什么问题，就如隔墙闻声一样。母亲很奇怪，难道这山谷里还有其他人在干活吗？

她放下柴火再听，这声音似乎有点距离，于是她问了声“谁在那呀？”，声音瞬间停止，母亲静等，很久都没回复，心里直嘀咕，什么人躲这里来谈事情么？

于是母亲又继续干活，没两下那声音又响起，这次似乎近了点，就好似在耳边。但母亲怎么细听，都听不出说的啥，于是母亲开始想去看看，到底谁在那，仔细琢磨了下声音的方向后，就跟着这声音寻找起来，感觉似来自山谷里面。

于是她沿着那条小路往里走，走几步停下来听一下，那声音很奇怪，她走那声音也好像在走，总是差那么点儿就是听不清楚说的啥，不知不觉，母亲往山谷里走了几百米远了，林木越来越密，再不透丁点儿阳光，周围凉风阵阵，越发幽暗，那声音还在空洞的响着，母亲心生畏惧，赶紧退了出来，拿着那点柴火跑回了家。

回来后，实在不得其解，母亲向邻家阿婆讲起这事，阿婆听闻后脸色大变，并再三叮嘱母亲，再不得去那山谷。母亲不解，阿婆幽幽说道：

“很多年前，李家叔因为和人闹矛盾，想不开，在那山谷深处一棵树上上吊了，尸体都快烂了，才被人发现，平时根本没有什么人去那，你个孕妇，阳气不足，才听得见那声音，它是引你到那树下去呢”。母亲后来每每提起这事，都心有余悸。

这使我后来每次去山中走动，看到路边的树木，总有点心理阴影。

直到有一次，到一处开满油菜花的山谷中去，虽然山谷很长，但很狭窄，走在花田中，一直有蜜蜂嗡嗡的声音在耳边萦绕，在非常安静的状态下，这声音很像是人在不远的地方窃窃私语的谈话声。后来证实，这附近确实有一窝野蜂。

还有一种情况，是根据百科解释，蚊子喜欢有臭味，腥味的地方，但人的耳朵与外界接触，而且无论是干耳或湿耳的人，耳朵随时都会分泌耳屎，而那耳屎的腥味很重，所以较喜欢在耳朵旁。蚊子的声音并不是蚊子在「叫」，而是它的翅膀惹的祸。因为蚊子飞行的时候，翅膀振动的频率很快，所以就会发出嗡嗡的声音。

“世上本无“鬼”，庸人自扰之”。

明·张岱《琅嬛文集·萧丘〈谵述〉小序》：“谵者非梦非幻，疑鬼疑神，若图谶，若镜听，若童谣，人所奉为蓍蔡，以卜休咎，是名曰谵。”

人是非常多疑的，很多事，在没有确实证据下，都容易被人们主观臆断假定成真相。使人信之未笃，充满悬疑。但那已经成为一代人的回忆了，时代在进步，在科学的引领下，人与自然，相信只会更加和谐共处，人类只会更懂得去爱护。而现在和未来孩子们的月下故事，也只会更加的精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