摄影:林熙
看图说话:王昕
(接上篇)
狮叶子画外音:哎,我说,树上那位睡美人,又做白日梦呢?醒醒啦,草儿。草儿,叫你呢,别睡了,再不起来我过来揪你了啊。
叶子你真讨厌!你上来捣什么乱啊,搅合了我的美梦。我那边刚有金发女郎给我倒了一杯82年的拉菲,正要喝呢,就被你吵醒了。
呦呦呦,又梦回前世,重温您上辈子当男人时花天酒地的好日子呢?我劝你还是想想眼前吧。你如今是一头母狮子,还是一个惹了祸的狮子,你刚刚把石头子儿和土坷垃那两个小狮子弄丢了。我说你摊上这么大的事儿,怎么也不见你着急啊?你的心可真够大的。
你怎么知道我不着急,你怎么知道我没挨呲儿?昨天姥姥训了我半天,我也承认错误了,而且答应以后好好跟她学打猎,她要一对一地教我。瞧那意思,姥姥能把这件事帮我摆平。不过哈,不是我给自己狡辩,那天的事儿真不能全怪我,它就是个意外。你说说,我又看孩子,又得守着咱们吃剩下的半只角马,偏偏那群讨厌的鬣狗在我眼皮子底下抢咱们的肉,我见不得敌人如此嚣张,就冲上去跟他们干了一仗,把他们全赶跑了,保住了咱们的食物。你是没看见,我那一仗打得特别漂亮!没想到一不留神,就找不着石头子儿和土坷垃了,不知道这两个小崽儿跑哪去了!
估计是找不回来了。不过这么一说,确实也不能全赖你。那群鬣狗三天两头来咱们这儿偷东西,胆子越来越大,确实应该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。
可惜呀,所有的事大家都只看结果。如果没丢孩子,我就是单挑群狗的英雄,可现在孩子丢了,我就是罪魁祸首。唉,都是命!说句不好听的,石头子儿和土坷垃离开了,也是他们的命。而且呀,我下面的话只能跟你说,这个狮群里除了你谁都不会信,也不会懂。因为咱俩都是有前世记忆的,知道世上有转世轮回这一说。我分析啊,石头子儿和土坷垃都是命中注定要在狮界早夭,说不定他俩就是等不及要转世投胎,还说不定他们变成了这两只鸟,自由自在,叽叽喳喳,正跟咱们说话呢。你信不信?
没那么快吧?他们就是投胎成功了,估计顶多是两个还没孵好的蛋,离飞上树梢叽叽喳喳还有一阵子呢!
我就是说这个意思,拿小鸟打个比方。谁知道他们想不想当自由自在的鸟儿,还是想像我上辈子一样,当一回人类的贵族?我要说的是,世界上的事并没有绝对的好与坏,对与错,输与赢,完全看你站在什么角度。比如说吧,咱姥姥当年的英雄壮举保住了她正在哺乳的幼崽,包括咱们的妈妈,从而延续了咱们这一支的血脉,成就了咱们狮群今天的繁荣,咱们都应该感谢姥姥的救命之恩,这些都绝对没错。但我听说啊,当时挑战咱们老狮王的那两位雄狮不仅骁勇威猛,还是出了名的美男子。我有时候想,咱姥姥当时如果没有选择带娃逃离,而是按照狮界惯例改嫁了新狮王,就等于是与最优秀基因的强强联合。那样的话,姥姥肯定能生出更多的高质量狮子宝宝,组建史上最强悍最高颜值的狮群。
大胆的草儿!你太能胡说八道了,居然敢目无尊长,妄议姥姥,还颠倒黑白!
我这不是跟你聊天嘛,别乱扣帽子啊!我是在跟你探讨万事万物的命运和因果关系。你刚才说我颠倒黑白,但什么是黑,什么是白?这话要看谁说。姥姥当年的壮举是特例,也是冒险,能存活下来更是侥幸。绝大多数的母狮都会在承受一时的丧子之痛后和新任狮王生儿育女,繁衍后代。姥姥当年如果留在狮群,她今天也会儿孙满堂,风光无限,被一群高颜值狮宝宝环绕和热爱。她当年选择了出走,对咱们来说是闯出了一条生路,但对高颜值狮宝宝们来说,就意味着投胎无门,永远失去了来世界上走一遭的机会,更谈不上繁衍生息。你说,姥姥当时的一念之差牵动了多少生死存亡,而且是影响到子孙万代啊!
你真是太能忽悠了。听你这么一通瞎白话吧,虽然我还是别扭,但也不得不说你分析的有点道理。草儿,看来你这种在人类混过的还真是不一样,有想法,有境界,特别会胡搅蛮缠,还善于创造歪理邪说。
嘿嘿,我就是爱瞎琢磨,其实我想的最多的是我自己的命运。你说,如果姥姥当年从了新狮王,咱们的妈妈就必死无疑。那样的话我又会去哪投胎呢,又会变成什么?因为没有了梅,兰,竹,菊,就不会有花儿,草儿,叶子,更别提什么石头子儿和土坷垃这拨小崽儿了。
对呀,我也肯定也投不了胎,那我就当不成狮子了,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跟你趴在同一棵树上聊天了,我的记忆只能停留在上一辈子了。
对了,叶子,你上次跟我说,你的前世是一只蜣螂,到底是干嘛的?给我仔细讲讲,上辈子的事,你还记得多少?
我全记得呢,蜣螂是我那时候的学名,俗称就是屎壳郎。虽说我们处在食物链的最底端,被几乎所有高级动物嫌弃,蔑视甚至憎恶,但现在回想起来,我当屎壳郎的那段日子过得真是单纯,幸福,还充满成就感呢!
幸福?你的意思是,天天除了吃屎就是推粪球,你还觉得幸福?
没错,特别幸福!我们屎壳郎一族有简单的快乐,明确的目标,充实的生活,反正我觉得比当狮子幸福。我出生的时候吧,其实就是在这片非洲大草原,每天忙忙碌碌地找动物粪便吃,说白了,就是追腥逐臭。我们蜣螂一族既有腿又有翅膀,一发现哪只羚羊,大象或者狮子拉粑粑了,我们就兴奋地振翅高飞,以最快速度占领最热乎的粑粑,先狂吃一阵后,再争取抢在其他屎壳郎的前面把剩下的粑粑打包带回家。具体做法就是手脚麻利地把美味的粑粑滚成大大圆圆的粪球,然后翻山越岭一路推着沿着一条直线狂走,中间还要跟那些不愿意自己滚粪球,想从我手里横刀夺粪的流氓屎壳郎搏斗好几个回合,一直到把巨大的粪球宝贝推回家。你知道吗?我们屎壳郎推粪球的本事大了去了,让研究我们的科学家都瞠目结舌,我们会把粪球滚得特别圆,我们会通过太阳和银河系确定路标一直走直线,还可以推动超过我们体重多倍的粪球!
啊,屎壳郎还有这么大的本事?真是行行出状元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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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以说,粪球承载了我们所有的快乐,追求和梦想。我们在粪球上吃,在粪球上睡,在粪球上谈情说爱,生儿育女。那时候,我是个男屎壳郎,有一个漂亮的意中人叫香香。香香的追求者很多,一开始看不上我,但最终,香香被我的诚意和我推粪球的功力所折服,我们俩就好上了。那段时间别提多浪漫多幸福了!更幸运的是,不久之后我和香香就双双移民澳大利亚了。
叶子你也太能编了,一个推粪球的屎壳郎还移民?
孤陋寡闻了吧?亏你上辈子还是见多识广的人类,还号称自己是贵族出身。你应该知道澳大利亚是个幅员辽阔的农业大国。那时候,欧洲移民把畜牧业成规模地引进后,光忙着让牲口吃草干活,结果顾头不顾尾,很快就造成牛粪羊粪堆积如山,蚊蝇成堆的生态灾难。知道为什么吗?就是因为澳大利亚本土的屎壳郎只喜欢吃考拉和袋鼠的粪便,不会处理黏糊又大坨的牛羊粪便。当时的澳大利亚到处臭气熏天,所有的室外咖啡馆和餐厅都开不下去,那日子简直就没法儿过了!后来当地的科学家们想了个高招儿-从其他国家进口不同品种的屎壳郎帮忙处理牲畜粪便。就是因为这个屎壳郎进口项目,我和我美丽的香香被双双选中,一起从非洲移民到澳大利亚了。移民后那段时间是我们最快乐最满足的日子,我们俩在物质上富足充裕,感情上如胶似漆。澳大利亚天高地阔,牛羊成群,草原上到处都是各种动物的粑粑,简直是屎壳郎的天堂啊!我们每天都有吃不尽的屎,推不完的粪球,我感觉自己像个大富翁。再加上美丽又温柔的香香给了我爱情的滋润,我真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屎壳郎了。
听着是不错啊,事业,爱情双丰收,同时还为促进澳非友谊做出了突出贡献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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唉,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,后来。。。
后来怎么了,香香出轨了?
呸!你才出轨了呢!你以为谁都像你上辈子似的,整天偷鸡摸狗?恰恰相反,我和香香的日子越过越好,我们还在粪球上生了好多屎壳郎宝宝。有一天,我往家里推一个巨大的粪球,想着马上就要见到香香和小宝宝,我越推越起劲儿,就在离我们的窝很近的地方,就在我马上就要见到我的香香和我们的宝宝的时候,我的生命戛然而止!
啊!你是说你死了?怎么死的?
我只记得随着一阵由远而近的巨响,突然我的周围地动山摇,接着我头顶上一黑,然后我和我推着的粪球一起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扁,然后,就没有然后了。现在分析,我当时很可能是被一只奔跑着的动物踩死的。很多屎壳郎都是这种死法,用你的话说,这都是命。只是可怜我的香香,我都没来得及跟她说再见,她还在家里等我啊!我真恨自己,那天为什么那么不小心,还那么贪婪地放不下那个大粪球。其实我在听到响声后丢下粪球赶紧跑,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,我还是能见到香香的。我当时只想到给她和宝宝们推回去一个大粪球,没有想到香香最需要的是我活着回家,我太蠢了!现在说什么都晚了。不知道我突然不告而别后香香和孩子们是如何过下去的。我没有一天不想我的香香,她是我魂牵梦绕的爱,也是我铭心刻骨的痛!
唉,真够惨的,乐极生悲啊!不过我真的有点羡慕你了,我上辈子当了一回人类贵族,一天到晚逢场作戏,偷香窃玉、寻花觅柳,但临死都没有一个让我惦记或惦记我的人。我说句不该说的话:没想到屎壳郎还能有如此轰轰烈烈的爱情,你让我觉得我上辈子白活了。
也许我是屎壳郎界的情圣吧,反正我是有点魔怔了。再跟你说一件前几天发生的神奇的事儿吧,我自己不确定是不是真的,但你刚才说到投胎转世,又勾起来了我这个念头。我认为我的感觉没错,我前几天看到的就是香香!
什么乱七八糟的?你前几天看到什么了,哪个香香?说明白点儿。
你听我说呀!那天吧,我正饿得发慌,远远看到一只落单的小羚羊,就悄悄地靠近,想来个偷袭。等我靠得很近正要猛扑上去的时候,那只羚羊好像突然意识到危险,回头看了我一眼,我一下就呆住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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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羚羊那凄婉,哀怨又温柔的眼神让我想起了香香,不,那一刻,我非常确信,那就是香香,我朝思暮想的香香,我记得那个眼神!
然后呢,香香认出你了吗?
我觉得认出来了,但也不能完全确定。那只美丽的小羚羊看到我后,也楞了一下,然后就飞快地跑了。毕竟,一个弱小的猎物站在猛兽面前哪敢迟疑和踌躇。但我忘不了那哀怨又温柔的眼神,真是惊鸿一瞥!尽管稍纵即逝,但又仿佛是已经照耀了我一万年的眼神,我确信那就是我的香香!你说,是不是老天开恩让我们再相见,把我们同时从澳大利亚送回故乡,送到彼此的眼前?要真是那样的话,老天同时也跟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,居然让我们此生以捕食者和猎物的身份相见,真是太残忍,太无奈,太绝望了啊!
这事儿也太神奇了!不过听你的描述,我也觉得,而且希望那只羚羊真的就是香香转世。你想过没有,都在这一片草原上,也许你们还能再见面呢。下次见面你要不要去表白,敢不敢去表白?
我当然想,也没有什么不敢的,毕竟当屎壳郎的时候,我是跟香香表白了N多次之后才抱得美人归的。但问题是,我现在是个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,她是只柔弱娇小的羚羊,我怕吓着我的香香啊,她的胆子可小了。
那怎么办?
我想我能做到的,就是先找到香香,然后暗中保护她,尽量不让别的狮子和其他猛兽吃掉她,只要我活着,就保她一生周全。草儿,你跟我一起合作好不好,咱们找到香香,然后暗中保护她?
行嘞,这个忙我帮。我上辈子也没干什么好事,这辈子积积德吧,而且我也好奇,想看看你那个香香到底长什么样。你这份跨越时空,物种和性别的挚爱,也算是惊天地泣鬼神了!
(未完待续)
王昕Cindy